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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新时间:2025-04-16 19:09:0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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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 檐角冰棱

1990 年腊月廿三,灶王爷上天的时辰,瓦楞上倒挂的冰棱足有尺把长,在晨光里折射出冷冽的光,滴下的冰水砸在青石板上,发出细碎的“嗒嗒”声。林霜蹲在灶台边,用树棍拨弄着锅里的清水煮白菜,叶片在稀汤里浮浮沉沉,像极了她这十三年来在这个家里的处境——连锅底的油星子都捞不着,却要日日被后娘的骂声熬煮。

“死丫头杵这儿碍眼!”周秀兰的笤帚疙瘩带着冷风甩在她后颈,秸秆毛刺扎进粗布衣领,疼得她打了个哆嗦。笤帚把是去年秋后新扎的,竹篾条还带着青气,却比后娘的心肠锋利百倍。“你爹刚托牛车上的货郎捎信,说你哥在镇上砖厂砸断了手,血流得止不住!”搪瓷碗“当啷”摔在地上,白菜汤泼湿了她打满补丁的蓝布棉袄,林霜慌忙去捡滚进柴灰里的半块窝头——那是她趁后娘午睡时,从灶王爷供桌上偷藏的隔夜干粮,馍皮上还沾着供果的甜香。

林霜心里一紧,手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。她知道哥哥在砖厂工作很辛苦,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。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和恐惧,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哥哥受伤的画面。

“娘,那我们怎么办?哥哥会不会有事啊?”林霜抬起头,看着周秀兰,声音中带着哭腔。

周秀兰皱起眉头,不耐烦地说:“还能怎么办?你爹不在家,只能我去镇上看看了。你留在家里,把这些活儿干完,别给我偷懒!”

林霜咬了咬嘴唇,心里虽然有些不情愿,但还是点了点头。她知道自己不能违背后娘的话,否则会招来更多的打骂。

周秀兰匆匆忙忙地收拾了一下,便出门了。林霜望着她的背影,心中充满了无奈和无助。她知道,后娘这一去,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,而家里的活儿都得她一个人干。

林霜默默地回到灶台边,继续煮着那锅清水白菜。她一边煮,一边想着哥哥的伤势,心里越来越焦急。她多么希望自己能陪在哥哥身边,给他一些安慰和支持。

突然,一阵寒风吹来,林霜不禁打了个寒颤。她抬起头,看着窗外的天空,心中默默祈祷着,希望哥哥能够平安无事。

供桌上的蜜供摆得齐整,八层宝塔状的糖霜点心,散发着诱人的香气。周秀兰站在一旁,心中满是酸楚。

昨夜,她趴在门缝上,亲眼目睹了那令人心碎的一幕。父亲蹲在门槛上,啃着硬馍,馍渣掉落在补丁摞补丁的裤腿上。里屋传来后娘撒娇的笑:“建国,这鸡蛋挂面真香,你也尝口?”父亲的声音低得像怕惊了梁上的灰:“你吃,你吃,我在厂里吃过了。”周秀兰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,她知道父亲的裤脚还沾着后山的红胶泥,定是天没亮就去挖了金银花,踩着结霜的山路走了二十里,给后娘换那根本不需要的头痛药。

半夜里,柴房的木门“吱呀”推开条缝,冷风如利刃般灌进来,带着雪粒子打在草垛上,发出沙沙的声响。周秀兰蜷缩在草堆里,冻得瑟瑟发抖。父亲佝偻着腰钻进来,棉袄上落着半片冰棱,怀里却揣着个油纸包,还带着体温。

“小霜,趁热吃。”父亲的声音沙哑而温柔。周秀兰抬起头,借着微弱的月光,看到父亲那张饱经风霜的脸,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慈爱和疲惫。她接过油纸包,打开一看,是一块热气腾腾的玉米饼。玉米饼的麦麸子硌得牙龈出血,林霜却吃得掉眼泪——这是她半个月来第一次尝到粮食的香气,混着父亲身上淡淡的草药味。

父亲粗糙的手掌擦过她冻红的脸颊,指腹上的老茧刮得皮肤生疼。周秀兰望着父亲,心中满是感动和愧疚。她知道父亲为了这个家,付出了太多。

“再忍忍,等你哥伤好了出工,爹攒钱送你去镇上念书。”父亲的话语中透露出坚定和期望。周秀兰紧紧地握住父亲的手,点了点头。

窗外的北风卷着雪花,如同一群凶猛的野兽,疯狂地撞击着窗纸。周秀兰望着父亲鬓角的白霜,比雪还刺眼。她突然发现父亲棉袄袖口磨得透亮,露出里面打满补丁的秋衣——那是哥哥穿旧的,父亲舍不得做新的,袖口还留着哥哥爬树时扯破的线头。

周秀兰的心中涌起一股温暖的力量,她知道,无论生活多么艰难,父亲都会一直守护着她和哥哥。她暗暗发誓,一定要努力学习,将来报答父亲的养育之恩。

天蒙蒙亮时,后娘的骂声像把钝刀,划破了雪后的寂静:“死老头子,供桌上的蜜供少了两块!当灶王爷是瞎子吗?”

林霜缩在草堆里数着房梁上的冰棱,十七根,根根都像后娘看她时的眼神。她听见父亲低声下气地赔笑:“许是老鼠叼了,我这就去集上再买。”

“买什么买!你个没用的东西!”后娘的声音越发尖锐,“家里的钱都被你败光了,还买!”

“我……我这就去找找。”父亲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。

林霜心中一紧,她知道父亲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很低,后娘总是对他呼来喝去。她犹豫了一下,还是从草堆里爬了出来。

“娘,我去看看吧。”林霜小声说道。

后娘瞪了她一眼,“你去看什么?别添乱了!”

“我……我知道蜜供放在哪里。”林霜低着头,不敢看后娘的眼睛。

“那你去看看吧。”后娘挥了挥手,“要是找不到,看我怎么收拾你!”

林霜快步走到供桌前,仔细地找了起来。她心里很清楚,蜜供不可能是老鼠叼走的,一定是后娘故意藏起来了。她一边找,一边在心里暗暗祈祷,希望能找到蜜供,让父亲少受一些责骂。

突然,她在供桌下面发现了一个小盒子,打开一看,里面正是少了的那两块蜜供。林霜心中一喜,连忙把蜜供拿了出来。

“找到了!”她高兴地喊道。

后娘走过来,看了一眼蜜供,脸上露出一丝惊讶,“怎么会在这里?”

林霜低着头,不敢说话。她知道后娘一定不会相信她的话,说不定还会怪她多管闲事。

“好了好了,既然找到了,就赶紧摆上去吧。”父亲连忙说道。

林霜把蜜供摆好,然后默默地回到了草堆里。她知道,今天的事情并没有结束,后娘以后肯定还会找她的麻烦。但是,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,她只能默默忍受,希望有一天能够离开这个家,过上自由的生活。

第二章 命运的裂痕

产房的白炽灯管忽明忽暗,秋雨中夹着细碎的冰雹,砸在窗玻璃上发出“噼里啪啦”的响。林霜抓着产床栏杆的手在发抖,指甲缝里嵌着陈志强婚礼那天她摘的野菊花碎屑——那时后娘说,野菊能去晦气,却没告诉她,命运的晦气比秋雨还凉。

“林霜,你别紧张,放松点。”陈志强紧紧握着林霜的手,试图给她一些安慰。

“志强,我好害怕,这孩子……”林霜的声音带着哭腔。

“别怕,有我在呢。医生会尽力的。”陈志强的眼神坚定而温柔。

最先抱出来的男婴皱巴巴像只小老鼠,皮肤泛着青紫色,护士叹气:“哭声太弱,怕是脑部缺氧,得送保温箱。”

“医生,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!”林霜心急如焚,泪水在眼眶中打转。

“我们会尽力的,你先别激动。”医生安慰道。

接着是女婴,闭着眼睛不会哭,医生扒开眼皮照手电,冷光映得婴儿的睫毛像透明的蝶翼。“瞳孔反应迟钝,做个脑部 CT 吧。”

“这孩子到底怎么了?”陈志强的脸色变得十分凝重。

“目前还不能确定,需要进一步检查。”医生解释道。

最后是粉嘟嘟的小女儿,哭声响亮得震耳朵,陈志强红着眼圈笑:“咱们星星是来给哥哥姐姐报信的,你看她攥着小拳头,像在说‘别怕,我来了’。”

“是啊,星星真可爱。”林霜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。

然而,在这看似温馨的时刻,林霜的心中却充满了担忧和不安。她不知道这三个孩子的未来会怎样,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承担起作为母亲的责任。

满月那天,婆婆陈淑兰对着煤油灯抹泪,灯芯“噼啪”炸开火星,映得景和的小脸忽明忽暗。

“娃的舌头像打了结,喂进去的奶全顺着嘴角流,衣裳就没干过。”陈淑兰的声音带着哭腔,仿佛要把这一个月来的委屈和无奈都倾诉出来。

月如的小胳膊总在抽搐,襁褓根本裹不住,林霜半夜常被她的哼唧惊醒,发现孩子的指甲缝里全是血痕。她心疼地看着月如,眼泪止不住地流。

“霜,这可咋办啊?”陈淑兰抬起头,看着林霜,满脸的忧愁。

林霜紧紧地抱着月如,强忍着泪水说:“妈,咱不能放弃,一定要想办法治好孩子。”

陈志强蹲在门槛上抽了一夜烟,烟头在黑暗里明灭,像他说不出口的愧疚。

“霜,要不我去省城的工地吧,工钱能多三成,就是……就是得离家远点。”陈志强的声音低沉而坚定。

林霜看着陈志强,心中满是感动和不舍。她知道,陈志强是为了这个家,为了孩子的未来。

“志强,你放心去吧,家里有我呢。我会照顾好婆婆和孩子的。”林霜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。

陈志强站起身,走到林霜身边,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:“霜,辛苦你了。等我挣了钱,一定带孩子去大城市看病。”

林霜点了点头,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双眼。

第二天,陈志强踏上了去省城的路。林霜站在村口,看着他远去的背影,心中默默祈祷着,希望他一切顺利,早日挣到钱给孩子治病。

他走那天,蛇皮袋里装着三条补丁摞补丁的裤子,裤腰上系着林霜连夜缝的布带。星星在门槛上摔得膝盖渗血,爬着去抓父亲的裤脚,小手掌沾满黄土,眼泪汪汪地看着父亲,嘴里嘟囔着:“爸爸,你别走,我会听话的……”

景和在襁褓里发出含糊的哼声,似乎也感受到了离别的悲伤。月如则紧紧地抱住林霜的腿,身体不停地抽搐着,把房檐下的麻雀都惊飞了。

林霜抱着三个孩子站在村口,看着丈夫的背影逐渐缩成地平线上的一个小黑点,心中充满了不舍和担忧。她默默地对自己说:“他这一去,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……家里的担子更重了,我一定要坚强起来,照顾好孩子们和婆婆。”

突然,她听见家里传来“咣当”一声——是铁锅摔在地上的响。她心里一紧,急忙跑回家。当她冲进屋子时,看到婆婆栽倒在灶台边,锅里的玉米粥泼在柴火上,腾起白烟,拐杖滚进了燃烧的柴火堆。老人挣扎着用没知觉的半边身子去够,口水顺着嘴角滴在砖地上,把地面洇出深色的印子,嘴里还念叨着:“霜……霜啊……锅里还有半块红薯……”

林霜的泪水瞬间涌出,她赶紧扶起婆婆,心疼地说:“妈,您别乱动,我来收拾。”婆婆看着林霜,眼中满是愧疚和感激,声音颤抖地说:“霜啊,我这身子不中用了,给你添麻烦了……”林霜连忙安慰道:“妈,您别这么说,我们是一家人,互相照顾是应该的。”

从此,土炕上多了个歪坐着的身影。婆婆用能动的左手帮林霜缝补尿布,虽然针脚歪歪扭扭,但每一针都饱含着对林霜的关爱。她看着林霜背着景和、抱着月如、牵着星星去镇上抓药,心中既心疼又欣慰。她知道林霜的辛苦,也明白这个家离不开她。

林霜每次回到家,看到婆婆努力地帮忙,心中都充满了感动。她暗暗下定决心,一定要更加努力地生活,让这个家越来越好。而婆婆也在心里默默祈祷,希望儿子能早日平安归来,一家人能够团聚。有次星星在院子里摔哭,婆婆着急地从炕上滚下来,用牙齿咬住拐杖往起爬,膝盖在青砖上磨出血印,却笑着说:“不打紧,景和刚才会抓我的手了,你看他手指动了动,像在跟奶奶打招呼呢。”

第三章 荆棘求学路

景和八岁那年春分,杨絮像雪花般飘满村道。林霜用旧被面缝了个背带,把他捆在背上往镇小学走。孩子的右腿总在抽搐,膝盖顶得她后腰生疼,每走十步就得停下来揉揉腰。月如牵着她的衣角,口水把前襟洇出大片湿痕,在春寒里冻得发硬。

校长盯着景和不停颤抖的右手,镜片后的目光像冻住的水:“他坐都坐不稳,怎么拿笔?万一摔着碰着,学校担不起责任。”教导主任在旁边叹气,用手指敲了敲办公桌,桌上的粉笔灰簌簌落。

林霜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绝望,但她并没有放弃。第二天,她带着景和和月如来到了学校。她跪在操场边的老槐树下,树根处的青苔沁凉,透过补丁裤腿渗进膝盖。景和趴在地上,用牙齿咬着铅笔,在作业本上歪歪扭扭写“人”字,铅笔头磨秃了,他就用牙龈咬住笔杆,嘴唇被木屑扎出血,却把撇捺写得比砖缝还直。月如用左手在地上画拼音,食指磨出了泡,却固执地把“a”画成圆滚滚的小月亮。

这时,一位年轻的女老师走了过来。她被眼前的景象所感动,主动提出要帮助景和和月如。她耐心地教景和握笔的姿势,帮助他克服困难。在女老师的帮助下,景和的字写得越来越好了。

日子一天天过去,景和和月如在学校里努力学习。他们的努力和坚持得到了回报,成绩也越来越好。而林霜也一直在他们身边默默支持着,为他们加油鼓劲。

终于,到了毕业的那一天。景和和月如站在讲台上,接过了毕业证书。他们的脸上洋溢着自豪和喜悦,而林霜则在台下默默地流泪。她知道,这一切都是值得的。

教导主任路过时,看见景和用畸形的手掌撑着课桌,试图站起来给老师鞠躬,膝盖“咚”地磕在砖地上,发出闷响。他眼镜片上蒙了层雾,转身对校长说:“让他们试试吧,就坐最后一排。”

终于分到教室最后一排,林霜用木板和绳子给景和固定课桌,一边固定一边说:“景和,以后你就坐在这儿,这样你就可以更方便地学习了。”景和感激地看着林霜,说:“谢谢你,林霜。”

月如的课本永远带着潮气,她控制不住流涎,就用碎布蘸着井水擦书页,把每个拼音抄在左手手背上,对着教室的玻璃练发音。她的发音很不标准,哈出的白气在玻璃上结成小水珠。

冬天晨跑,有男生笑月如像只摇晃的企鹅,笑声像冰棱砸在地上。景和突然从轮椅上摔下来,用蜷曲的手指抠着雪地往前爬,手套磨破了,指尖渗出血,却梗着脖子喊:“我妹妹能跑!她只是...只是在跳芭蕾,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!”

这时,林霜跑过来,扶起景和,说:“景和,你别这样,你会受伤的。”景和哭着说:“我妹妹她不是企鹅,她是最美丽的芭蕾舞者。”林霜安慰道:“我知道,景和,月如她很努力,她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芭蕾舞者的。”

从那以后,景和更加努力地帮助月如学习,月如也更加刻苦地练习发音和舞蹈。他们相互鼓励,相互支持,一起度过了许多美好的时光。

五年级深秋,月如的作文《我的妈妈》贴在教室后墙。她用绑着木板的右手写着:“妈妈的手有很多口子,是给我洗尿布时被皂角刺扎的,血珠滴在尿布上,像开了朵小红花。她背我上学时,我能听见她的心跳,比秒针还快,比星星还亮。”

老师在家长会后把林霜拉到角落,往她手里塞了包护腕,布料上印着褪色的卡通图案:“月如手腕的血痂都磨破了,这是我闺女用过的,带着吧,别嫌旧。”林霜感激地看着老师,轻声说道:“谢谢您,老师。这护腕对月如来说一定很重要。”

雪下得最大的那天,景和在作文里写:“我想变成一棵树,根须深深扎进土里,这样妹妹累了就能靠在我身上,妈妈也能坐在树荫下歇脚。我的枝叶能接住雪花,让它们化成水,灌溉山坡上的金银花,就像妈妈灌溉我们的梦想。”

林霜读着读着,发现作业本里夹着片银杏叶——金黄的叶子边缘整齐,是景和用牙齿咬着镊子,从操场的落叶堆里挑了整整一下午,捡最完整的那片。

林霜小心翼翼地拿起银杏叶,眼中闪烁着感动的泪花。她来到景和的房间,轻轻地敲了敲门。

“景和,妈妈进来了。”林霜推开门,看到景和正坐在窗前,望着窗外的雪景。

“妈妈,您看,这片银杏叶漂亮吗?”景和指着桌上的银杏叶,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。

“很漂亮,景和。妈妈知道你花了很多时间去挑选它。”林霜走到景和身边,坐了下来。

“妈妈,我想把它送给您。”景和拿起银杏叶,递给林霜。

“为什么要送给妈妈呢?”林霜接过银杏叶,温柔地问道。

“因为您就像这棵银杏树一样,坚强而美丽。您用自己的爱和努力,为我们撑起了一片天空。我希望这片银杏叶能给您带来好运和幸福。”景和的眼神充满了真挚。

林霜感动得泪水夺眶而出,她紧紧地抱住景和,说道:“谢谢你,景和。妈妈也希望你能像这棵银杏树一样,茁壮成长,实现自己的梦想。”

窗外的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,仿佛在见证着这对母子之间深厚的情感。

第四章 霜雪初融

2010 年高考前夜,雷阵雨砸在瓦楞上,闪电照亮了景和扭曲的脸。他的痉挛突然加剧,铅笔在模拟卷上戳出十几个窟窿,墨水渗进桌面,像朵开败的墨梅。林霜跪在地上,满脸焦急地给他按摩僵硬的小腿,指尖触到孩子腿上的淤青,指甲盖大小,边缘泛着紫色——那是昨天他练习用助行器站立时,摔在门槛上磕的。

“妈,别按了,”景和咬着牙笑,汗珠顺着额角滴在试卷上,“我用脚写也能行,去年书法比赛不就是用脚写的?您看,脚趾头比手指听话。”墙上的金奖奖状被风吹得哗哗响,那是他把毛笔绑在脚趾上,练了三个月,脚趾磨出茧子才换来的。

月如在隔壁屋对着小镜子练口语,每个单词都要反复十遍,镜子上蒙着她哈出的白气:“M-mother...sh-shoulder...”喉咙早已沙哑,像塞了把碎砂纸,她却固执地对着录音机录下自己的声音,一遍遍地听,用红笔在单词旁标注:“舌头抵住上齿龈,像含着颗糖。”

这时,外面的雨越下越大,狂风呼啸着,似乎要把这破旧的屋子吹散。林霜看着景和,心疼地说:“孩子,你别太累了,身体重要啊。”景和摇了摇头,坚定地说:“妈,我一定要考上大学,我不想让你们失望。”月如也走了过来,鼓励道:“哥,你一定可以的,我们都相信你。”

景和点了点头,继续用脚写着试卷。林霜和月如则默默地看着他,眼中满是泪水。

“景和,你一定要坚持住,我们都在你身边。”林霜轻声说道,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。

景和抬起头,看着母亲,眼中闪过一丝坚定:“妈,我知道,我会努力的。”

月如也走过来,紧紧握住景和的手:“哥,你是最棒的,我们都相信你。”

这个夜晚,虽然风雨交加,但他们的心却紧紧地连在一起,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努力着。

星星趴在缝纫机上复习,台灯光晕里,能看见她课本边缘密密麻麻的笔记,字小得像蚂蚁,却工整得像印刷体。

“星星,你也别太累了,早点休息吧。”林霜走进房间,心疼地看着女儿。

星星抬起头,笑了笑:“妈,我不困,我还想再复习一会儿。”

“好,那你注意身体。”林霜摸了摸星星的头,转身走出了房间。

放榜那天,镇政府的吉普车载着大喇叭开进胡同,声音震得窗玻璃嗡嗡响:“陈景和!清华大学建筑系!陈月如!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!陈星!复旦大学新闻系!”

婆婆颤巍巍摸着三个烫金的通知书,突然指着月如的照片笑,浑浊的眼泪滴在通知书上:“咱月如的口水不流了,看这照片多俊,跟她妈年轻时一个样。”

林霜这才发现,女儿不知何时学会了用舌尖顶住上颚,把流涎控制在最低限度,嘴角不再挂着亮晶晶的涎水。

“月如,你真的长大了。”林霜激动地抱住女儿,泪水夺眶而出。

月如也紧紧抱住母亲,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:“妈,我会努力的,不辜负您和哥哥们的期望。”

这时,景和和星星也走了过来,一家人紧紧相拥在一起,共同分享着这份喜悦。

人群里,一个佝偻的身影在徘徊,肩上挎着个蓝布包,补丁位置和针脚都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。林霜认出那是父亲的旧棉袄,胸口处还留着她小时候蹭的油渍。

老人看见她,慌忙把怀里的布包往身后藏,布包角露出半截晒干的金银花。

林霜快步走上前,眼中满是心疼:“爹,您怎么来了?”

父亲的声音发颤,像秋风里的枯枝:“小霜,你周姨……去年走了。”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哀伤。

林霜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:“周姨走了?怎么会这样?”

父亲轻轻叹了口气:“临终前,她对我说,当年你偷喝的米汤,其实是你爹半夜去河里摸鱼换的。她啥都知道,就是嘴硬……”

林霜的心中一阵酸楚,她想起了小时候的那些日子,父亲为了让她能喝上米汤,不辞辛劳地去河里摸鱼。

父亲从身后拿出布包,递给林霜:“这金银花,是后山新挖的,晒干了泡茶喝,败火。”

林霜接过布包,感受着父亲的关爱,泪水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:“爹,您辛苦了。”

父亲拍了拍她的肩膀:“孩子,别哭。爹知道你在城里不容易,要照顾好自己。”

林霜紧紧握住父亲的手:“爹,我会的。您也要多注意身体,别太累了。”

父亲微笑着点了点头:“好,爹知道了。你快回去吧,别耽误了工作。”

林霜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,心中充满了温暖和感动。她知道,无论走到哪里,父亲的爱都会一直陪伴着她。

第五章 暖融春雪

2018 年的冬天,寒风凛冽,北京三环的落地窗前,景和静静地坐在电脑前,专注地调整着无障碍通道模型。他的右腿穿着矫形器,在地毯上投下了细碎的影子,宛如一串未融化的冰晶,闪烁着微弱的光芒。

月如站在落地镜前,认真地练习着口语。她的声音清脆悦耳,仿佛能穿透寒冷的空气。联合国实习的邀请函被压在相框里,旁边是她翻译的第一本英文小说。封面印着烫金的书名,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,角落里那行极小的注字显得格外引人注目:“本书译者有语言功能障碍,每个单词经过 1000+次校正,感谢母亲逐字核对。”

阳台上,晾晒着三件学士服。景和的那件袖口已经磨得微微发白,袖口处绣着一朵小巧的金银花,那是林霜用星星寄来的丝线偷偷绣的。金银花的花瓣细腻而柔软,仿佛在微风中轻轻摇曳。月如的学士服领口别着一枚银色的胸针,胸针上刻着“月如”两个字,这是景和用奖学金买的,代表着他对月如的深情厚意。

星星的学士服最干净,却在口袋里缝着一张字条。景和轻轻拿起学士服,展开字条,上面写着:“给妈妈的,最亮的星星。”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感动,仿佛能看到星星那灿烂的笑容。

“景和,你看我口语练习得怎么样?”月如转过头,期待地看着景和。

景和微笑着点点头,“很好啊,月如,你进步很大。”

“真的吗?那我还要继续努力,争取在联合国实习的时候能够表现得更好。”月如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。

“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。”景和鼓励道。

“对了,景和,你知道吗?星星在她的学士服口袋里留了张字条给妈妈。”月如指着那件学士服说道。

景和看着字条,心中涌起一股温暖,“星星真是个懂事的孩子。”

“是啊,她一直都很努力,也很坚强。”月如感慨地说。

“我们都要像星星一样,努力追求自己的梦想,不辜负妈妈的期望。”景和说。

“嗯,我们一起加油!”月如和景和相视一笑,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。

林霜轻轻抚摸着当年给孩子们缝的护腕,布面上的补丁虽然早已磨平,但那淡淡的紫药水味却依旧萦绕在鼻尖,仿佛还能感受到月如手腕磨破时的疼痛。她的目光缓缓移向书柜的最上层,那里整齐地码放着康复记录、获奖证书,还有一沓泛黄的病历。每一张纸都记录着孩子们的进步,仿佛是一本珍贵的成长日记。

“霜啊,”婆婆柱着雕花拐杖走了过来,她腕上的银镯子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,上面刻着“和”“如”“星”三个字,显得格外醒目。“志强刚才来电话,说砖厂老板听说景和设计的轮椅坡道,要在新盖的养老院用,工钱给涨了三成!你看,咱这手,如今能稳稳端住茶杯了,多亏了月如买的按摩仪。”婆婆的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。

林霜微微一笑,眼中满是欣慰。她拿起一本康复记录,仔细翻阅着,回忆着孩子们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。这时,手机突然震动起来,屏幕上显示出陈志强的视频通话请求。林霜点击接听,画面中出现了陈志强那张被西北的阳光晒得黝黑的脸。

“妈,你看,这是我们新盖的砖瓦房,漂亮吧!”陈志强兴奋地向林霜展示着身后的房子,房檐下挂着三串红辣椒,在风雪中摇晃着,仿佛在诉说着生活的喜悦。

林霜的目光落在了站在门口搓手的父亲身上,他的鬓角已经全白了,但脸上却挂着孩子般的笑容。父亲手中举着一张泛黄的纸,声音有些颤抖地说:“小霜,这是你周姨临终前写的,她说下辈子换她当闺女,让你当后妈,她保证不偷喝你的米汤……”

林霜的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,她仿佛看到了周姨那慈祥的笑容,听到了她那温暖的话语。这一刻,所有的回忆都涌上心头,让她心中充满了感动和思念。

窗外,寒风呼啸着,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。屋内,一家人围坐在一起,分享着彼此的喜悦和温暖。这个小小的场景,充满了浓浓的亲情,让人感受到了家的温馨。

暮色里,景和突然指着窗外:“妈,你看,雪花落在路灯上,像星星在发光。”月如转头笑,发音还是有些含糊,却比当年清晰百倍:“那是...霜雪...在暖化呢,就像妈妈的手,把我们的冰棱都捂化了。”

远处传来地铁报站声,混着城市的烟火气,林霜望着三个互相扶持的身影——景和正帮月如调整口语训练器,星星在给奶奶捶肩,婆婆用能动的右手抚摸着孙辈的学士服。她突然明白,那些被苦难反复捶打的岁月,早已在他们掌心磨出了茧,那茧不是坚硬的壳,而是温润的玉,裹着爱与希望,在时光里慢慢发亮。

书柜里,景和的作文本还留着那片银杏叶,经过岁月的沉淀,叶片早已褪色,却依然完整。就像他们的故事,那些疼痛的裂痕里,终将长出最繁茂的希望,在霜雪消融的春天,绽放出比星光更璀璨的光。

林霜正沉浸在这温馨的氛围中,手机又响了起来。是老家村里的支书打来的,说村里想发展乡村旅游,想请景和回去帮忙设计规划一些基础设施,让村子变得更适合游客游玩。景和欣然答应,他一直想把所学用在改善更多人生活上,家乡就是最好的试验田。

于是,一家人决定一起回村。当他们回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村子时,村民们夹道欢迎。景和带着专业团队开始忙碌起来,月如利用自己的外语优势帮村里做宣传推广,星星则用她的新闻专业知识,记录下村子的蜕变。

在大家的努力下,村子渐渐热闹起来,游客越来越多。曾经的苦难之地,如今成了充满希望与活力的旅游胜地。林霜看着这一切,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,她知道,那些霜雪都已真正融化,未来的日子,会像春天里绽放的花朵一样美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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