突然想起成亲那晚,树梅戴着银镯在月光下跳舞,镯子叮当响得像山泉,映着她眼里的星光。
“宁哥,”她当时说,“等咱们攒够钱,就在刺梨树下盖间新房,窗棂上全刻着刺梨花。
”如今,刺梨树还在,新房的砖却连影子都没有。
爹的药钱、虎娃的棺木钱、还有这两年攒下的债,像座大山压在肩上。王宁咬了咬牙,
把银镯往腕子上紧了紧,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班车,帆布包拍打在腿弯,疼得他眼眶发热。
他不敢回头,怕看见树梅眼里的星光熄灭,怕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,混着山歌声,
散在晨雾里。第二章 梯田里的守望四月的梯田像碎了一地的翡翠,
灌水后倒映着青山与流云。树梅赤着脚站在水田里,脚趾陷进软泥,凉津津的,
像踩在寨里老井的泉眼上。斗笠边沿的红穗子沾了水珠,随她抛秧的动作甩出银线,
落在水面惊起细小鱼纹。田埂上的竹篓“咚”地落地,林杰挽着裤腿跳下来,
胳膊上的蓝布衫洗得发透,袖口别着朵半开的刺梨花,花瓣上的晨露还没干,
像滴在他心口的泪。“表嫂,尝尝新枇杷。”他蹲下身,
从竹篓里掏出串用棕榈叶编的小篮子,里面躺着五六个金黄的枇杷,叶片还带着枝桠的清香。
树梅擦了擦手,指尖触到枇杷皮上的绒毛,想起上周犁田时,牛蹄打滑摔进泥沟,
林杰硬是扛着犁耙走了半里路,肩膀上磨出的血泡直到中秋才结痂,可他却笑着说:“表嫂,
这牛跟我熟,知道我不会让它受累。”布依族的汉子帮衬寡妇家本是常事,
可林杰来得太勤了。春耕时他天不亮就来敲柴门,牛鞭甩得山响却总绕开牛背,
怕惊了刚怀孕的母牛;端午前割艾草,他编的艾草绳比女人家还精巧,绳尾还系着颗小银铃,
说是能驱邪,其实树梅知道,
那是他用自己的银项圈熔了一半打的——那银项圈是他爹娘留给他的唯一信物,
十六岁生日那天,他把项圈掰成两半,一半打成银铃系在她的竹篓上,一半收进木盒,
说“等表兄回来,再打对新的”。七月半送鬼节那天,乌云...